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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は幻想に溺れた愚か者
by e. 2024/05/18 14:3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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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e. 2008/10/03 23:30   【 文字 】 comment/0 trackback/
這次寫得好隨便啊,特別是一開始,因爲覺得自己應該寫不出,所以是當故事簡介寫的||||orz

學生街喫茶
[達瑯xガラ]
by ermine
————
theme:學生街喫茶[參考資料/Merry版下載]
the other side:by 16
————

於學生街的喫茶店,
與你分別,
在還不懂愛情的那時。 

1
岩上達瑯第一次見到那傢夥是在小組常常盤桓的茶屋裏。
他被通知集會,便晃蕩晃蕩走進老地方。小小的茶屋今日也很安靜,成員大都到了,正在店中央佔據了兩張桌子高聲批判時政,空氣中彌漫著興奮的荷爾蒙味道。老闆埋首在櫃檯後面,幾個不知趣的年輕孩子僵在角落裏尷尬的吃著點心。“嗨,岩上。”永井遠遠沖他招手,優介的旁邊給他留了位子。
這個小組跟其他許多普通的學生組織一樣,有個富有學術氣息而且不短的名頭,“M小組”這個外號是最初達瑯根據首字母叫來玩兒的,後來大家都覺得簡要響亮,而通用。小組從最初的二人緩慢發展,達瑯加入的時候是第四個,之後他們維持了不超過十人的規模大量展開活動,有點打響起名號來。會長永井作風低調穩健,很有組織才能。人員精要,行動快速,小組聚在一起説到對未來的期待、談論下次行動的安排,達瑯的心便咚咚咚咚跳起來。
然而還是有不必存在的傢夥混進來,達瑯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坐在窗邊那小子,優介說是今天第一次參加集會的新成員。這個淺田讓他參與討論的心情大打折扣。
“前幾天,學聯的日本國際主義小組策劃了一次行動。”大家全都安靜下來,瞪圓了眼睛看著達瑯。“他們翻過美軍基地的鐵絲網拿汽油放了一把火呢!”人群裏發出嘖嘖的讚嘆和低聲議論。“可惜火剛燃起沒多久就被發覺了。如果……”達瑯嘆了口氣,他覺得若是我們M去做的話一定會有更大的成果。果然大家想法都是一樣,一邊替他們喝彩惋惜,一邊興奮的說下次我們要怎麽拿出點行動來……
達瑯還是無法視而不見,眼光越過沉浸在熱情中的人們投向窗邊,那個叫淺田的小子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這會兒把頭都轉了過去。“喂!你有什麽意見?”達瑯聽見自己的聲音裏有藏不住的怒火。那傢夥偏了頭看過來,很清楚自己是在和他説話,並且毫不避讓的面對自己,靜靜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達瑯微微示意窗外,“你在做什麽?”“我聽見隔壁有別的集會。”淺田說。
這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可達瑯的拳頭已經不受控制的招呼了上去。對方一點也沒有因爲是新人就縮手縮腳,達瑯原以爲他相當冷淡,這點倒是料錯了。兩人頓時在桌邊打成一團,其他成員全都投入莫名其妙的勸架以及被誤傷,老闆數著被撞翻的桌子和杯碟碎裂聲有點心疼。
好在,突如其來的打架在學生街上也不少,在學生集會的餐廳茶屋就見得更多,大家倒也誰都不至於措手不及。

“是你不對,淺田明明什麽都沒幹,就只是乖乖坐在那裏而已。”優介納悶的說,“你到底突然生什麽氣呀?”優介和自己從中學起就是同學,後來考上同一所大學,又一起參加學生運動從學校中輟,這個小弟對自己十分了解。
“喂,聽説你和淺田打架了。”大佑來看自己的時候說,“他這個人就那樣,熟了你就知道了別介意呀。我早想介紹你們認識的,真該早一步……”聼起來有點婆婆媽媽的大佑,是大學認識的朋友,原來他和淺田也是朋友。
“你雖然很有行動力,卻不是個衝動魯莽的人嘛,這次怎麽了?趕快和好吧。”永井如是説。
……
大家都來勸,達瑯反倒覺得“沒那麽嚴重吧”,他也只是覺得要教訓下那小子而已,打過了也就過了。等到淺田親口對他說“我討厭你”,他才覺得事情好像真的有點大條了,心下惴惴不安。
淺田是每次集會都從不遲到缺席的,從這個意義上他是積極的,雖然態度上又完全看不出。他總是坐在角落裏,沒有多少表情,也很少發言。弄得達瑯禁不住想是否也因爲對自己抱有敵意,自我困擾起來。
“喂,說句話吧,”達瑯被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刺得受不了,終於跑到邊上央他說:“每次都聼我說,你也偶爾發個言呀。”“要不要發言是個人的自由吧。……況且我不是個會説話的人。”臉雖然臭臭的,達瑯卻很高興聼他有點軟化下來,於是連忙鼓勵他:“沒關係!反對的意見也沒關係,說說吧!”
“我覺得……”淺田猶猶豫豫開了口,“你那個方案完全沒有可執行性……”
“……”
於是,兩人又打架了。
“淺田,”第三次打架前兩天,達瑯問了淺田的住址去找他,“我們休戰吧,反正你也沒吃什麽虧不是嗎?兩次加起來你揍我比我揍你還多呐。”“喂!講和不是這麽講的吧?”淺田打開了門就擋在門口沒讓他進,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看著他“想再打一架嗎?你上次把我鼻子都打破了。”“我還小指骨折呢。”達瑯舉起手來給他看。“……那是你自己用力過猛吧?”
總之,又開打幾次,兩人間的稱呼從達瑯這方漸漸改成了“誠”,後來淺田也終於不再就叫他“岩上君”。

2
福野優介是個有點怪怪的孩子,只有他唯一的朋友達瑯沒發覺。對達瑯來説,優介仿佛作任何決定都不需要煩惱,優介作任何事都顯得自然而然。
昭和43年的春天,優介背個碩大的包裹跟在幾乎兩手空空的達瑯身後,乘火車從茨城的鄉下出發,千裏迢迢去往帝都成爲了四月櫻雨中的大學生。“嘿,優介。裝著什麽呢?”達瑯笑他,“這樣多土呀!”本人卻是毫不在意的笑,自顧自的把花瓣從西瓜頭上拍落。
僅僅一年半以後,優介從大學中輟,“如果這個國家都沒有了未來的話,我的未來又有什麽意義呢?”這樣說著,他還是不在意似的笑,跟說的話一點也不配合。然後他也像達瑯一樣住在學校附近,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學生運動當中。
不知不覺就承擔了許多勤務的優介,很受永井和其他人信任。然而同學和同志並不是優介的朋友,優介的朋友只有達瑯一個人而已,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明明白白。達瑯和自己不同,是一個説到理想眼睛會閃閃發光的青年,就好像把人生的幸福正握在手心裏似的。優介一直看著這樣的他,覺得很安心。
優介對自己不太有自信。有時候天?下來的逢魔時刻,他會想運動萬一失敗怎麽辦,他們、自己還有達瑯將流往哪裏。但達瑯說這個國家正處在存亡的關鍵,如果沒有人去爭取的話就什麽也不會改變,大家一起走向滅亡。我們的力量很小也很大,我們會去往這個國家的未來,我們會成爲未來。優介分明的知道這才是正確的。
人面很廣的達瑯,新朋友叫做淺田。優介在路上碰見他,會點點頭,或是達瑯也在的時候,會隨著叫他“誠君”。其實優介有點不太喜歡他,只是沒有說出來;不過他覺得自己對大多數人都是不會太“喜歡”的,也沒有什麽好奇怪。
沒有說出來的原因,是達瑯突然已經跟淺田變得很要好了。“昨天,和誠去喝了一杯呢。”明明嘴角還帶著瘀傷,“就在學生街。下次優介也一起怎樣。”“好啊。不過我又不喜歡酒。”“那優介喝果汁嘛——我也可以陪你。”
遊行示威時達瑯提議讓淺田跟著他打頭陣,優介還是如往次般需要設計後撤時的策略和警戒,達瑯說:“交給優介放心。”可優介覺得他更信任淺田。事實證明達瑯看人很准,永井也為多了一員大將而興奮不已。
優介沒有什麽不滿,準備、宣傳、保障,這些工作他做得很好,到不到最前沿他也不太在乎。回來以後,達瑯興奮的跟他討論説這次行動很成功,或是哪裏有紕漏下次還可以做得更?害,他們討論得很熱鬧;只是比以往多了一人參加。淺田說先走了的時候,達瑯看看天色:“已經這麽晚了呀!我也該走了。”
優介只是有點寂寞罷了。

最近永井神神秘祕的,在學生街的茶屋裏,他有次介紹說有其他組織的同學也來參加,大家就一起鼓起掌來。那個小個子的青年沒有自我介紹,永井稱他作“大島”。
M還參加了跟別的小組聯合策劃的活動,有一次差一點就沖進了町公所,軟弱無能的警察節節後退,最後躲進房子裏関起門來,青年們往門和窗玻璃上扔石頭,大聲羞辱他們。大家都很振奮。
開會的話,若是淺田也發言,就很容易跟達瑯意見不合吵起嘴來,但事實上淺田説話的時候實在不多。偶爾達瑯説得興奮會突然轉頭去問:“如何呢?你覺得如何?”“不,沒什麽。”或是“這樣就好。”淺田這樣勉爲其難的回答。優介一偏眼就看見他嘴角似乎不禁的揚起了,微微仰頭,那種注視的目光優介很熟悉。跟自己一樣。這個時候達瑯從來不會看到,因爲淺田是不會在他看得到的地方露出這種神情的。跟自己一樣。
有一次聚會結束後,達瑯跟著永井說要去找押田,不去了的優介決定折回茶屋解決一下晚飯。淺田還沒走,側對門口坐在窗邊的一張桌子前。優介坐另一張桌子,也靠著窗,點了一份咖喱。店裏的客人很多,優介不知他看到自己沒有。淺田坐在角落裏,可能是正正經經在喝咖啡,一邊攪著調匙,一邊長久的看著窗外。優介覺得他很有有錢人傢少爺的派頭。
黃昏的太陽光,在桌面投下杯碟的影子,讓人覺得有點哀愁。優介一邊吃,一邊習慣性的轉頭去看窗外,於是變得很緩慢。那些樹枝,明明?葉豐盈充滿了生氣,偏又被橙色的夕陽鍍成了垂暮的顔色。再後來,在逆光的陰影裏?乎乎成一團,看不見了。
優介心想,如果這時候世界終結的話,大家一定都會很幸福。正值夏初,萬物無所凋零,?暗也來不及淹沒太陽的橙色,一切都被染得很漂亮,所有人心中抱著希望,連自己也一樣,而且吃得飽飽的——這傢店的咖喱實在美味。
可惜他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世界終結,一切化爲泡影。
直到優介離開前,淺田都坐在那裏,無所事事的看著窗外。就像自己一樣。
直到優介離去時,他們都沒有成爲朋友。不過從那個黃昏起,優介就跟淺田漸漸相熟起來。

3
押田大佑聽說M要參加一次大行動,達瑯沒有聯係上,下課他就去了找誠。
“啊?你沒碰見達瑯?他剛剛才走。”
“縂覺得,誠被達瑯搶走了呢。”大佑坐在窗邊僅有的一張椅子上,“覺得有點嫉妒他。”
“喂!說什麽傻話!”誠坐在床邊,這會兒丟開了手中的書,反應有些過激——大佑心想。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説話,風從白色窗簾下吹進小小的房間來,大佑在想怎麽把話題若無其事的轉過去。

“聽説你們前一段時間閙得很大。”
“嗯。還好。”誠不是達瑯那麽容易上鈎的傢夥。
“下次活動應該沒那麽快吧?”
“不,很快就有一次大行動,”誠似乎已經看穿了他這次到訪的意圖,直擊重點,“會成爲記入日本歷史的大事件。”
“是跟赤軍一起?”
“你怎麽會知道?!”誠第一次變了臉色。
大佑沒有回答,“會出事情的!赤軍一向以手段粗暴聞名,會流血的!”
“從沒有人保證運動是安全的,如果要流血才能換取勝利的話……”
“會失敗的!會白白的流血。”大佑沒有料到他們會如此急於求成,“誠,這一點也不像你。如果說達瑯會不計後果,你雖然也不算是個冷靜的人——但原本我以爲你是很清楚界綫在哪裏的!”
誠沒有説話,卻流露出悲哀,那並不是跟他所說相符的神情,“不會失敗。一定會成功的。”他仿佛只是在重復別人的句子。
“誠,別幹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們再想其他的方式。”
“來不及了,阻止不了的。而我——”誠遲疑了一下,“我會跟他並肩作戰。然後好好把他帶回來。”
大佑沒有問“他”是誰。

“他們興高采烈的談論成功以後會面臨怎樣的榮耀與贊許,十年二十年後的日本被描繪得宛在眼前,每個人都因爲他們過得很幸福。大家爭先恐後把名字簽在赤軍的聯名簿上,恨不得明天就是‘革命’。
‘萬一?那不可能!計劃如此周詳,我們有這麽多的同志,而且是大名鼎鼎的赤軍領導,他們在這方面可是經驗豐富的行家裏手。’他說,‘能在這個大計劃之前聯係上赤軍,簡直像是連老天都眷顧我們,把名字寫進日本乃至世界歷史的機會,可不天天都擺在面前。’
‘抓住這機會,就算爲國捐軀,死了也值得。’
如果我們已經無所畏懼,也許他——我想——也許我們真的能創造未來。”
“我有不好的預感。”
“不管你知道些什麽,就保持沉默吧。”誠慢慢的,卻是鄭重的說,“你不要再攪進來。”

從誠的住處出來,大佑腳步沉重,他一邊走一邊心裏充滿了悔恨。他覺得自己要對一些事情負責,因爲自己不經意的輕率舉動,也許將造成嚴重的後果。
大佑原本打算先到昏了頭的誠那裏說個明白,然後和誠一起説服達瑯和其他人。現在他發現事態遠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較他更是個行動派的誠,已經採取了目前狀況下他所認爲能最大程度保護達瑯的行為。也就是說,誠判斷已經做不了更多的什麽了。
大佑祈禱達瑯和誠都能安然無恙,哪怕從此把嫉妒的自己丟在一邊,也希望他倆都平安回來。
而眼下,還有些事情可以做,大佑加快了腳步,他要趕上5點半的電車,去大島那裏。

4
永井秀和覺得手中的一切都在漸漸走向失控,而無能為力的自己,其實是個軟弱的人。
9日,赤軍的聯絡下來了。M的人幾乎都被安排在警戒、支援的位置上。這在M內部原本是福野負責的部分,於是他立刻為頭一次需要分派這麽多人手而忙碌了起來。其他人言辭?有些不平,他們有足夠的行動力勝任一線,岩上說赤軍還不夠信任我們。“算了吧,既然被分配了支援的角色,就要把支援做好。信任是靠行動贏得的,我們會證明自己。”永井這樣說。
他沒有告訴岩上押田來找過自己。“如果赤軍把你們安排在後面,不要沖到槍口前去。”押田帶著不安的神色這樣懇求自己。他沒有告訴岩上,聽到“槍”這個字眼,他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那代表的是絕對的力量;在那種力量下,槍也隱喻著脆弱的死亡。在場的每個人,都如同兄弟般熟悉。永井第一次深切意識到,他“領導”著這些年輕人,他們閃閃發光的眼睛看著自己,急切的等待指示。然而悲哀的是,他同時也頭皮發麻的意識到,自己無法保護他們。
“那麽,我們開始吧。”


1971年(昭和46年)8月21日
晚間,學生運動組織“赤軍”率眾沖入東京都某區警署搶奪槍支。暴力搶奪中,“赤軍”與警察發生激烈衝突,造成3人死亡,多人被捕。

永井一腳深一腳淺的奔跑在昏暗的小巷中。“失敗了!”——可恥的感覺讓他辨不清方向,腦海中不斷閃過的其他人的樣子卻支持著他繼續奔跑。靜悄悄的門前,他從約好的地方摸索到鑰匙,手指抖個不停好容易才打開鎖。
“誰?”房間深處有人問,嚇了他一跳,隨即認出這個聲音來。“岩上。是我,永井。”約定事情結束以後在淺田家會和,可是現在來了的只有兩個人,連房間的主人也沒有出現。他們不開燈,坐在地板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月光從窗簾的邊縫透進來,有一種驚悚的錯覺。眼睛逐漸習慣了?暗,永井才發現岩上右手包著塊毛巾,還是有血微微滲出來。
“怎麽了?”頓時緊張起來,“槍傷?!”
“不,不是。沒有大礙。”
“還好……”他聽見自己長長松了一口氣。
“你不是跟優介一起的嗎?”岩上問道。
“逃脫的時候跑散了……太混亂。”
“果然如此。”岩上喃喃的說。
天亮之前,又陸續有四個人到了。好在除了擦傷和疲憊、沮喪沒有什麽其他事,但他們全都像寒風中的倉鼠般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岩上變得焦躁,一直蹲在窗邊的椅子上往外窺探。“誠回來了!”他突然說,從椅子上蹦下來。
進來的果然是淺田,他默默的掃視了一遍房間裏的人,大家照例擡頭看著新入者,期望他帶來新的消息。淺田像是看到了岩上卻假裝沒有看到,他垂著頭。說:
“福野死了。”
永井的記憶,被這句話染成一片鮮紅。

幾天後,永井在家中被捕。他聽説警察的名單裏還有在事件前同赤軍聯係密切的押田,但他以留學的名義已去了海外,下落不明。大島也被捕了,只在拘留所見過匆匆一面,永井很感激他沒有把M的其它人連累進來。
岩上來看過永井一次,什麽也沒說。像是得了嗜睡症,岩上一直歪在對面的椅子上。最後結束的時候,已經站起身來,岩上突然說:“優介葬在了東京,沒有回家鄉……”他痛哭著說不下去,像個孩子一樣抽抽噎噎出去了。
來探永井的同學說,M差不多散了,名存實亡。讓永井感到更難過的消息反而是,岩上和淺田交惡,這次是真正的交惡。難過,但並不覺得不能理解,有時永井想,如果自己沒有被抓起來,要以什麽樣的嘴臉同其他人繼續交往呢?
淺田也來看他,說以後可能見不著面了。“你應該很快就會被釋放,因爲我們在事件中只是小角色,沒有罪名可追究。”淺田拿來了最近的報紙,輿論對這個事件的關注時間,比預料中持續得還要短。
“我要回家鄉去了。”淺田淡淡的陳述,“父母聽説這邊的事情很擔心,托親戚給我找了份工作。”淺田沒有說對這個安排的看法,也沒有說他和岩上的事情。永井默默的點頭。
“那麽,再見了。”

5
淺田誠直直的走在學生街上,他和達瑯約好了一起去茶屋。現在是下午,九月的日頭還十分炙烈,街上沒什麽人。
誠和達瑯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面,打電話去說要回鄉就職的事,達瑯只是聽著,什麽也沒說,最後模模糊糊“嗯。”一聲。電話都快要掛上,誠突然脫口而出,“出來喝杯茶吧,就當給我送行。”“好吧。”達瑯答應了。
先到的誠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還不是吃飯時間,天氣又這樣反常,店裏只有他一個客人。誠看著達瑯隨後進來,插在褲兜裏的右手露出一段蹦帶,早該痊愈了,他卻執拗的不肯拆下來。達瑯朝誠走過來,若無其事的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

“你會一直留在東京嗎?”
“嗯。打算回去繼續念書,也還搞學生運動。”
“還是想改變世界吧。”
“……如果沒辦法再幹運動,至少還可以念書。”
“如果需要我的時候……”
“其實都是藉口。
茨城已經回不去了。出來是兩個,回去卻留下一個……”達瑯舉起右手,散掉的綳帶好像蜘蛛的絲綫,“我被東京束縛住了,哪兒也去不了。”
誠說不出話來。
“優介說,這裡的咖喱很好吃,咖啡應該也很不錯。他說:‘沒有嘗過的你,真該試一次呀。’”
可是老闆不在,工讀生趴在櫃檯上打瞌睡,這個時間沒有咖喱供應,誠很清楚,他覺得無能爲力。無所從來的,誠想沖達瑯發脾氣,然而之前他已經決定了,這是最後一次,不要以打架結束。“嗯,是很美味。”達瑯對這樣普通的回答感到非常失望。
“這邊的窗外,不是什麽都沒有麽?如果是那個窗邊,似乎可以看到樹。”誠說,“那是福野君喜歡的位子。”達瑯愕然瞪著誠好一會兒,然後撐住桌面站起來,拿著自己的杯子晃晃蕩蕩走到那張桌前坐下。誠沒有跟過去。
“嗯,有樹。”達瑯說。

“不知道爲什麽,”達瑯看著窗外,“每次見到你,變成了痛苦的事情。”他瘦削的背脊慢慢垮下去,終於把頭埋到桌上。
“不會再見面了。”遠遠的,誠說。

沒有人看見的桌角,有蒼白的手指用茶水劃出詞句。夏天已經結束的茶屋,空無一人,沒有人看見,就被氣流風乾了。


++++++++++++++++++

淺田誠有點踉蹌的走在學生街上,因爲專做大學生意的公司離這裡很近,下班後同事們時常順道來一起吃個晚飯,喝一杯再回家。
今年年初的時候,天皇駕崩了。新登基的太子,把年號定為“平成”。湊巧幾乎是同時,誠因調任回到闊別了近20年的東京。連“會不會再回來”這個問題本身都沒有想過,一看,已經什麽都變得不認識了。無論何處都熙熙攘攘的人群讓人覺得面前的路面反倒是沒有從前?闊,樸素的成排小店拆成了百貨大樓,燈光整夜的彌漫叫人睡覺都不能不拉上窗簾。20年前那個因話語不合就會跟同伴打起來的青年,除了記憶裏已經哪裏都不在了;20年前的事就像沒發生過,肥?泡一樣的升上天空煙消雲散,連自己的記憶都顯得模模糊糊。
那以後,世界沒有終結。不管是向著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這世界還是前進了,以令人咂舌的速度飛快的前進。從不為誰停留。他們終究還是進入了他們曾經嚮往的未來,現在他們已成爲了日本這個國家曾經的未來,哪怕並不是為之戰鬥的那個。而掌握當下未來的那些孩子們,坐在學生街的路邊,神情淡漠的彈著吉他,唱一首古舊的歌謠。有時自己想到從前,覺得他們還什麽都不懂有點憤慨,有時又傷感的覺得他們已經懂得過多了。
那時候的那些孩子們現在都在哪裏呢?永井後來被釋放了嗎?大佑從國外回來了嗎?怎樣都還是自己的國家好呢。小組的同伴們都有好好的生活嗎?所有學生運動的參與者們,那些聰明優秀的人,有在默默擔負起日本的現在嗎?那個性格乖僻的優介,還有誰記得他嗎? 達瑯……
達瑯……
……也許還在這個城市的某処。只要不見面,傷口就不會被撕開。可是現在,特別是喝多了走在學生街上,他被焦躁感糾纏,很想要撕開表皮看一看,傷口是不是已經和所有的一切一樣,已經消失不見。

這條位於幾所大學中間的小街,還是學生街。街上風景,卻已變了很多。簡潔的文具店成了拉麵舘,?乎乎的廉價餐廳變成CD店,居酒屋,遊戲中心,便利店,二手服飾,居酒屋,居酒屋,章魚丸子,彈吉他的人,地面換成了水磨塼,路旁的樹……
定睛一看,樹叢的旁邊那傢吃茶店居然還在老地方。雖然招牌換過,墻漆換過,門上的裝飾也不同了,老闆也不知道是變成哪一位,但它畢竟是還在原來的地方,做著同樣的營生。誠站在門口往裏張望,裝修不同但桌位的格局並無大改,窗邊那個位子還是孤零零在角落裏。
突然被正要進入店中的客人撞到,誠有點尷尬的背轉身。撞他的女士很是客氣說了句“對不起”,走在她身邊的男人瞥自己一眼,點下頭致意。他們看起來像是周末或紀念日放孩子一個人在家出來享受下的恩愛夫婦,兩人繞過這個佔住門口還帶著酒氣的上班族。
那個男人的背影。
誠仍佇立在門口。
他最終還是決定進去坐一坐,哪怕只是像當年一樣看看窗外什麽都沒有的景色也好。


“先生,剛才那邊有位先生說,請您喝一杯我們店的咖啡。”

“啊,他已經結帳走掉了。”

“也許,”侍應生笑著說,

“學生時代,你們曾經是舊識吧。”

—————————————————————————————學生街喫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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